第二十四章 白手起家_再回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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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四章 白手起家

  我的故事讲完了,邻居张昌明接着讲述他的故事:

  一个人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,选择自己喜欢的事业,选择自己生活的地方。可是,有一种处境却是不能选择的,就是自己的出身。有人出生在富贵之家,更多的人出生在贫穷之家,有人出生在富裕文明的国度,很多人却出生在战乱频仍的国家里。但是,一个人的生存状况却是可以改变的,不思进取的人会从富贵沦落为贫穷;出身贫穷的人通过艰苦的奋斗会摆脱贫穷走向富贵,只要你拥有一颗不甘贫穷的心灵。

  我跟老洪邻居,父亲上过几年学,在村里算是文化人。爷爷去世的时候,王大狗在我家白吃了几天,所以他当上队长后,任命父亲做保管员。父亲很看重这份工作,认真负责一丝不苟,粮食进库出库他都过磅记账,稍有损耗他也记在账本旁边,分粮时跟大家讲明。大家都能理解,对父亲深信不疑。我家分粮时也跟其他人家一样,该多少就多少,一点都不会多分。

  这年小麦上交公粮以后,还余一千多斤,父亲十分发愁,队里一百多人,一千多斤小麦怎么够分呀?不过有总比没有好。天气晴朗的日子,父亲总是将装在麻袋里的小麦搬出来翻晒,傍晚再收回去,那可是全队农民的工分粮啊。

  那年九月,王大狗找到父亲,要求将小麦分掉。队长的话就是圣旨,父亲不能不听。可王大狗说一千斤小麦五位干部平分,其他农民就免了,到时就说被老鼠吃了;或者将墙上打个洞,就说被小偷偷了。父亲不同意,王大狗不由分说,与其他干部扛起麻袋就走,不过也给父亲留下两袋。

  父亲觉得这样做不对,连夜告诉大队主任。大队主任大怒,第二天勒令王大狗等人将小麦退回仓库,从此王大狗对父亲恨之入骨。一个月后,王大狗将父亲削职为民,村民杨桂宝继任保管员。杨桂宝上任第五天,王大狗又将一千多斤小麦分了,这次父亲一斤都没有分到。

  父亲那个气啊!于是不断向大队、公社反映,干部们充耳不闻。大队主任得了王大狗好处,看见父亲就走。父亲告诉庄民,庄民却认为一千多斤小麦小事,平均每人才几斤,有空到上面反映情况,不如到龙游河里摸鱼!父亲又气又恨,夜里睡不着觉,最后竟然得了神经病!

  父亲不认为自己有病,他从排水沟里捡了一头小母猪。小母猪有病,他请兽医看好,两个月后又请公猪配种。母猪很争气,当年便生了十几头小猪。父亲对小猪十分疼爱,分别为它们取名小白、小黑、小花。。。。。。不到万不得已,父亲从不肯将猪仔卖掉。粮食吃光之后,他才恋恋不舍地卖掉一头,然后买粮给其它猪吃,粮食吃完之后,再卖一头。父亲袋里从来没钱,有一点钱就买小麦、玉米,人与猪子同吃。他怕麻烦,也不肯另外买饲料。包产到户之后,有一年收成特别好,不需要买粮,父亲将猪仔养到二百多斤,也不阉。公猪分不清妈妈、姐妹,乱交配。父亲省得请种猪花钱,乐得袖手旁观听之任之。结果老母猪生了小猪,新母猪也生了小猪,猪子一家五代同堂【前面两代还有几只】,谁也分不清父母舅姨,不过父亲知道。家里有粮,父亲一头猪都不肯卖!

  到我上高中的时候,家里养了四十头猪!我向父亲要钱,他说他的钱都买了猪粮,哪里有得给我?上学还不如养猪!如果我每天挑草,还能省些猪粮。我问他养猪干嘛?他反问养我干嘛?我哭笑不得。有天父亲不在家,我把老母猪踢得半死!一头公猪看我踢它妈妈【也许是婆婆】,一下子将我撞倒在地!我爬起来又踢公猪,妈妈看见后骂我:“它是个畜生,你何必跟它一般见识?你爸将猪子合起来养,老母猪可能又怀孕了!”妈妈的意思应该照顾孕妇,可我就是恨它怀孕!

  那时候除了书钱、学费,我们每个月还要交五块钱伙食费,另加十五斤大米十五斤玉米。我家里除了玉米,钱和大米都没有!我后来想了个办法,三年伙食费一分没交,书钱、学费也是别人给的!

  原来,同学们将钱和大米、玉米交给司务长后,他按班级编排好桌次,比如第一桌8人:张三、李四、王二、麻子。。。。。第二桌7人:王朝、马汉、张龙、赵虎。。。。。第三桌6人:甲、乙、丙、丁。。。。。。排好之后,他到各班将每桌人员口头公布一下,然后用粉笔将每桌人数写到一块小黑板上,再挂到食堂里的大灶墙上。烧饭师傅一边看黑板一边盛饭、打莱。第一桌8人,第二桌7人。。。。。

  我到哪里吃呢?到第三桌!原来第三桌6人,夜里我将黑板上的6改成7,以后就到这个桌上吃饭。小黑板上7人,实际上也是7人,没人知道小黑板上的数字被我改过。我将玉米卖给其他同学,书钱、学费也有了,三年高中我几乎没向家里要过一分钱。父亲有钱就买猪粮,家里也没有钱。

  毕业以后,我在部队当了四年兵,退伍后乡里安排我到床单厂当保安。开始我还觉得保安很神气,后来发觉自己就是个门卫,工人进出视若无睹,就当我是个摆设。因为上高中、当兵,一晃就是七八年,不少初中同学孩子都会走路了,而我仍是光棍一条!我发誓明年再也不当保安了。

  这年年底,我把工作辞了,每天在村里转悠,幻想有人第二年带我出去。我的目光在打工回乡的人群中逡巡着。

  只见不少人担着被褥行囊,勾着头走路,灰头土脸的样子,像从战场上吃了败仗下来似的。我想他们多半是在工地上做小工,第二年未必还去。我也不想做小工,看见熟人最多问一句:“回家啦?”对方答:“回家了。”

  也有人背着大旅行包,或是拖着带轮子的行李箱,衣着光鲜、脸露微笑,我便多问一句“回家啦?发财啦?”

  这类人往往半谦虚半炫耀地说:“没有没有,刚刚进入管理层,还属于给人打工。”

  腊月二十九这天,我正百无聊赖地望着村口,一辆黑色轿车如同一只屎克郎,慢慢爬进我的视野。

  轿车到了身边停了下来。车门打开,一位西装革履、戴着墨镜的男子,风度翩翩地向我伸出手来。

  我还不知道是谁,微微一愣,没立即伸手。

  男子摘下墨镜:“良狗,不认识啦?”良狗是我的小名,除了父母和特别要好的朋友,没有人叫我小名。

  听了声音,我才知道原来是小学时的同坐宋大海!看他西装革履又开轿车,我不由激动地赞叹:“怂大海【外号】,发了啊?不简单!”

  大海拖腔拖调地说:“发什么呀,一年才赚几百万,毛毛雨的啦。”

  我一听不由睁大了眼:“几百万还毛毛雨啊?还让不让我们活了?”

  宋大海说:“几百万算什么?我们老板一年能挣几个亿呢!你在这里干什么?”

  我说:“迎接你啊,我想明年跟你走呢!”

  宋大海潇洒地一挥手:“小意思的啦!你电话多少?到时我打给你!”那时没手机,不过家里有电话。

  我像捞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,将电话报给大海,他很认真地记到一本通讯录上,同时将房东家的电话也报给我。我激动地抓住宋大海的胳膊摇晃起来:“宋老板,谢谢你,谢谢!”

  宋大海不满地瞅我一眼,我知道他怕我弄脏他的西服,急忙将手松开。

  大年初三,我特地将宋大海请回家里喝酒。过了初五,宋大海就开着“屎克郎”回吴江去了。一连两个月,宋大海都没给我打电话。我想他生意做得大,可能忙忘了,决定主动去吴江找他。

  到了吴江,一直打不通房东电话,我在松陵饭店开了个房间,然后再打。松陵饭店是吴江第二大饭店,我怕住小旅馆,万一他来找我弄脏他的衣服。

  到了晚上电话终于打通了,是房东接的,房东让宋大海接听。接之前只听他在那边嘀咕:“哪个狗日的找我?我现在一点钱都没有了!”

  宋大海接到电话,听说是我来了,不冷不热地说:我在盛泽镇,离吴江还有点远,等会儿我去看你。

  我想他有轿车,再远也不会太久,也没出去吃饭,万一出去了他来找不到我。直到晚上十点,宋大海才到我房间门外敲门。

  我将房门打开,不由大吃一惊,这次宋大海没穿西装,只是穿了一套工作服,而且脏得要死。

  “怎么到现在才来?我等你请我吃饭呢。”我说。

  “下班高峰,出租车紧张,我打摩的来的。”

  “你自己的车呢?”

  “我哪有车呀。”

  “你不是开着车回家过年的吗?”

  “嗨,春运时,没买着车票,我临时租了一辆车回家的。”

  “你不是一年赚几百万,还‘毛毛雨的’吗?”

  宋大海仍然拖腔拖调地说:“开玩笑的啦。”

  我心里哭笑不得,宋大海其实不是老板,也不是木工、瓦工,他只是每天十五块钱的小工。由于宋大海介绍,第二天我也跟他到工地上干活。

  干建筑这行,不要有很高的学历,只要肯出力,受得了苦,人人都能干。但想当师傅,还需要一些技巧。我刚到时,领班的让我挑砖、拉浆,这是小工们干的活儿,不仅钱没人家多,还极其辛苦,不管是刮风下雨,还是赤日炎炎,都得工作,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。很多人受不了苦,晕了过去,或累出病来,甚至连命也搭上。我来前就有一个人受了重伤,被送回家去。

  我刚干了半日,就累得气喘咻咻,直不起腰来,真想躺到泥浆里大歇一场。那时的我全身是泥浆,衣服脏兮兮的。那一刻,第一次感到生活的疾苦,泪水啪嗒啪嗒地流下来。

  等到下班,我饭也不吃,澡也不冲,直赶回宿舍,一头倒在床上,便呼呼大睡。直到第二天醒来,才知道自己的手脚裂开一条条深痕,露出模糊的血肉。我颤抖着身子不敢看。师傅们似乎都有这种经历,并未感到有何诧异,劝我慢慢来,不要急,过一些日子就会习惯。

  早上招呼我们起床的,是领班的老工人。老工人不用拉浆、挑砖,也不用像搭架上的师傅们一样顶着烈日砌砖,他没穿上衣,只穿条裤钗,来回走着分配我们干活,我对他羡慕极了。跟我们相比,他是极舒服的了。我们再热,上班时都要将工作服穿上,安全帽戴好。

  就这样,日子一天天过去,我也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,到发薪水时,我领到了400元工资,每日也由原来的15元,升到了20元。依这样的速度,我想不到两年,我便可以挣足一万元,理直气壮地娶个老婆。

  过了半年,一位姓刘的师傅让我跟他学习砌砖的技巧。我喜出望外,因为瓦工工资是小工的两倍,一般人不肯带徒。我当即向刘师傅请教、致谢。刘师傅高大威武,带我上到九楼的高空,我的脚早就软了,不敢靠近围栏。刘师傅把我拉上搭架,然后一遍遍地给我讲解砌砖的技巧,又作示范。我全然没有听着,整个身子如同抖米花,不敢俯身向下正视。刘师傅痛骂没用,硬要我照他刚才的示范做一次。我颤抖着手拿起砖头,向下瞄了一眼,脑袋忽然像失了控的飞机,感觉四周摇摇欲坠,眼前还出现了金星黑星,一会儿便晕了过去。刘师傅叫人将我抬回宿舍。我知道他是想让我尽快学会瓦工本领,多赚些钱。可我天生患有恐高症,只能在地上干点苦活。

  就在第二天早上,宋大海从四层楼上跌倒摔到地上,由于头先着地,立即血流不止!我抱着他放声大哭!他临死前看了我一眼,然后念了两句古诗:“人生自古谁无死,留取丹心照汗青!”念完便永远闭上了眼晴。

  宋大海死后,我也不想再在工地上干了,可我又不想回去!我在盛泽镇上到处转悠。这天我发现一家织布厂门口贴了一张招工启事:

  本厂招保全工一名,三十岁以内,可学徒。工资面议。

  我立即进去报名,厂长见我粗壮有力,立即同意了。我跟着一位河南人学徒,一天十块钱。

  织布厂里大多是女工,两班倒。保全工全天候,不过机器不坏可以休息。

  物以稀为贵!织布厂女多男少,虽然我又黑又矮,可是不少女工都很喜欢我。有位名叫何霞的安徽姑娘特别粘我,有事没事往我宿舍跑。她两个妹妹也在厂里,有事没事也往我的宿舍跑。

  我们保全工拿的是固定工资,而纺织工多劳多得,一个女工管3、4台机器,织得少工资就少。我师傅定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:半夜之后不修机器。有天夜里何霞两台织布机都坏了,师傅不肯修。第二天何霞帮他告诉老板,师傅被罚了一百块钱。师傅有苦难言,以后何霞姐妹机器坏了总是让我去修,我当然不好推辞。

  记得有一天夜里,天气十分闷热,我帮何霞修机器时,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淋湿了。这还是小事,最可恨的是蚊子在我脸上乱叮,我手上又全是油腻,不能拍又不能打。

  当我停下休息一会儿的时候,何霞一巴掌拍在我的脸上,打得我眼冒金星!我问她打我干嘛?她说打蚊子的!原来她帮我拍打蚊子,蚊子死了,我脸上也留下了五个手指印。何霞过意不去,第二天买了两个烧饼给我。

  何霞长得很漂亮,又白净又苗条,个子比我还高!以后只要她机器坏了,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去帮她修好。

  感情其实很奇怪,我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何霞,她也没有说过喜欢我;可是天天在一起,大家便把我们当成恋爱对象了!何霞开始叫我小张,后来叫我良狗。她妹妹开始叫我师傅,后来叫我哥,跟别人都说我姐夫怎么怎么的!其实我跟何霞从来不曾有过身体的接触--打我一巴掌的那次除外。

  徐志摩曾经说过,“一生至少该有一次,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,不求有结果,不求同行,不求曾经拥有,甚至不求你爱我,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,遇到你。”或许吧!人的一生说长不长,说短也不短。但在这茫茫人海中,彼此能够相遇,那得需要多少缘分。佛曰:前世五百次的回眸,才能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。韶华芳菲,庆幸在这段最美的年华与她相遇,感恩上天的眷顾。

  终于有一天,当我与何霞两个人在一起时,我告诉她我家很穷,父亲是个精神病,妈妈身体也不好!我家住的还是平房。如果她想和我谈恋爱,必须想清楚。何霞娇羞地对我说:“我爱你!其它我不管!”

  第一次的牵手,第一次的拥抱,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闻着她身上的馨香……这么多的第一次,在我心里刻下了深深的烙印。

  记得那年去海边玩,虽然是雨后初晴,天空还漂泊着几团乌黑的云朵,但沙滩上的游人却依旧那么多,那么热闹。我们彼此携手漫步在沙滩上,尽情吹着海风,望着那依旧波涛澎湃的海面,是那么的湛蓝,令人充满无限的遐思。这时有个船夫问我们是否要搭船一览大海,真切地和大海来个深情的拥抱。当我说“不需要”时,何霞撅着嘴生气地说道:“人家都搭船出海玩,我们也去玩一下嘛。”我想她或许是初次与大海接触,总不能让她带着失望而归吧!就与船夫谈好价钱,两个人一起登上那艘船艇。当时那激动的场景,在我的脑海里记忆犹新。就在那天晚上,我们一起开了房间。面朝大海,春暖花开,怀抱美人,把酒临风,其喜洋洋者矣!

  后来,我请舅舅去安徽向她父母求亲。她父母听说我是江苏人,立即表示反对!当何霞表示非我不嫁后,她父母又提出要三万块钱彩礼!我哪有三万块钱啊?何霞姐妹凑了三万块钱给我!我用她们给我的钱娶了何霞!这些钱后来又买了家俱!

  结婚以后,我们不再去吴江打工。她会织布,我会修机器。我们买了五台织布机,就在家里织布。有人听说我家买了织布机,立即上门卖纱,也有人上门买布。

  如果一直只用五台织布机,我们相当于在家里打工。我们的目标是发财致富,自然不愿意一辈子打工。不过要让自己快速赚钱,就要了解赚钱的关键。我发现所有致富的关键都只有两个字——量大。

  换句话说,只要你提供的产品或服务量大,你就一定会赚大钱,不管你销售什么产品,一定要去思考如何大量提供、大量销售。如果量小供不应求,客户就会另选厂家,以后也不会再向你买。还有量大可以薄利多销,一米布赚一毛钱,一万米就是一千。如果一天只织几百米布,利润又小,那就得不偿失了。

  于是父亲去世后,我将他养的猪子全部卖掉,在原地建了五间厂房,又买了十台织布机。后来买二十台,四十台。。。。。。再后来我将原来的环球纺织品公司买下,给了王小毛三十万块。王小毛死后,又被张四江要去二十万!我前后买了二百多台织布机。父亲有钱就买猪,我有钱就买织布机。

  规模扩大以后,何霞不再织布,我也不再修机器。我们请了许多工人,工资比人家厂里都高!我现在不再等人上门买布,而是亲自送到南通厂里漂染,然后发给客户。虽然辛苦,一年也能挣一百多万!用宋大海的话说:毛毛雨的啦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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